周正：“畫就是你啊”

開普敦的港灣(油畫) 60×90厘米 1997年 周正 蘇州美術館藏

俄羅斯女人(油畫) 45×38厘米 1955年 周正

周正是美術教育家、藝術理論家、畫家，他擅長油畫和國畫，在書法、美術史論、美學理論方面亦有建樹。上世紀50年代，周正考入蘇州美術?？茖W校西畫系，在恩師顏文樑和朱士杰的指導下接受系統的專業學習。之后，他秉承著蘇州美專的治學精神，投身到西北地區的美術教育領域中，培養了很多優秀的藝術家和美術教育工作者。

11月29日至12月20日，由陜西師范大學、陜西省美術家協會、蘇州美術館主辦的“鳳鳴姑蘇——周正藝術成就展”在蘇州美術館舉行，展出周正及其老師、學生的作品50余件，文獻、實物資料百余件，向觀者娓娓講述了這位藝術家傳承、弘揚美育精神的一生。

從江南到西北：成為社會需要的人

周正1934年出生于蘇州書香門第，3歲進私塾啟蒙，從小與繪畫結下不解之緣。1950年，以第一名的成績從蘇州市光華中學畢業，考入蘇州美術?？茖W校西畫系，在顏文樑、朱士杰等老師的指導下學習油畫。同時，周正亦遵從老師顏文樑的教誨，選修國畫。在這里，他得到了來自中西方不同繪畫體系的滋養，奠定了扎實的美術基礎和美育觀念。

命運的轉折發生在1952年。當時，一批又一批熱血青年踏上了“響應祖國號召，支援西北建設”的專列，從上海出發一路西行，這其中，就有剛從蘇州美專西畫系畢業、年僅19歲的周正。這是他主動報名的。“我從小的職業理想就不是成為多么有名、多么偉大的人，而只是想成為一個社會需要的人。因此，知道西北需要支援時我沒多想就報名了。”周正說。

急需藝術人才的陜西第一站，留住了周正西行的腳步，他被分配到西北藝術學院(現西安美術學院)。專科學校畢業的周正選擇了繼續深造，3年后畢業留校任教，從此，他在西安這塊土地上扎根立業，開始了50多年的藝術教育、創作和研究。周正曾任西安美術學院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西北美術》主編，兼任中國高等學校美術教育研究會副理事長，陜西美術家協會常務理事、油畫藝術委員會副主任等職務。他還于1987年組建陜西師范大學藝術系(現陜西師范大學美術學院、音樂學院)，任系主任、學術委員會委員、學銜委員會委員、教學委員會委員。

“鳳鳴姑蘇——周正藝術成就展”是周正離開蘇州67年后，首次帶著作品回來。展覽名稱“鳳鳴姑蘇”中“鳳鳴”二字，取自《詩經·大雅·卷阿》中的“鳳凰鳴矣，于彼高崗。梧桐生矣，于彼朝陽”，策展人希望借此表達像鳳凰般有才華的老先生又回翔至梧桐般的家鄉，鳴其清嚶，一展才華。“高崗”指西北，“朝陽”則為東南蘇州，又有“鳳鳴岐山”語可證。從姑蘇到長安，再從長安回到姑蘇，周正經過了大半個世紀的風風雨雨，在無數次夢魂縈回中，將自己對藝術的感悟融入到他的生命歷程中，以如椽的畫筆傾訴著對藝術的真情實感，以對藝術生命的“至愛”情結，表現生命的斑斕與藝術的絢爛。

牢記一輩子：“畫就是你啊”

姑蘇古城的文化基因，蘇州美專的藝術風習，都在周正身上留下了永難銷蝕的痕跡，那是對質樸優雅和新穎表現性的不懈追求。顏文樑在中西方藝術上的造詣和藝術理念也深深影響了周正，尤其讓他真切體會到傳統的重要性，他認識到，無論是中國傳統文化還是西方繪畫的經典傳統，學習好它們并從中汲取營養十分重要。因此，當他于上世紀90年代初被邀請到美國北愛荷華大學教授油畫課程時，他的作品和教育理念得到了當地老師和學生的極大認可，因為他們通過周正的作品看到了西方的繪畫傳統。“藝術家走到哪里都不能把傳統忘掉，這是最根本的東西。”周正說。

在周正看來，顏文樑給予他最重要的不是繪畫技巧，而是精神層面的教導。“有一次，老師給我們上油畫課，他走到我跟前，說了一句讓我牢記一輩子的話：‘畫就是你啊。’我之前從沒聽過這樣的言論，此后，這句話也成了我一輩子的藝術追求。”

從蘇州到西安后，新的環境也擴展了周正的藝術視野和生活胸襟，三秦大地的高天厚土和開朗粗獷的百姓，越來越吸引并影響著他的創作走向。美術理論家水天中認為，早在上世紀50年代至60年代，周正融南北風習于一體的畫風已然形成，這也使他成為西北油畫家行列中獨具地域風貌和個性氣質的代表性人物。他成功地表現了堅毅的農民、淳樸的孩子、開闊的黃土高原、奔流不息的黃河……但他又賦予了這些“西北形象”以特殊的情調——開朗而不張揚，厚實而不滯重;色彩豐富而不炫目，筆觸自由而非恣肆。

此次展覽中的作品，從青年時期一直延續到近期創作，可以感受到周正藝術面貌越來越多樣與自由。他在不同場合多次強調：“藝術家要有一種寬闊的胸襟，這種大度不僅僅是對他人，也是對自己……是對整個人生。我們要像保護生態環境那樣保護藝術品的多樣性。”

周正認為，藝術的最高境界是“至愛”，人是通過真誠而互相溫暖的，沒有單純、善良、真實和智慧，就沒有偉大的藝術。因而，周正一生的審美理念和藝術創作皆是圍繞“至愛”展開。顯然，這種單純的藝術追求和藝術魅力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愛，因此，他的繪畫作品才能多次亮相于全國美展和國際展覽之中，《麥收》《雨后長安夜》《艱難歲月》《小羊羔快長大》等作品更是多次榮膺殊榮。

師恩難忘：把精神傳承下去

“幸運”是周正接受采訪時反復提及的一個詞。他說：“我太幸運了，剛好成長于那個年代，能進入到蘇州美專，遇到了顏文樑等老師，后來又去了同樣有豐厚人文底蘊的西安，受到好幾種文化的影響，使我在藝術上收獲了很多。”

在周正看來，此次回鄉也是一次感恩之旅。“希望故鄉的朋友、老師能夠重新認識我，知道我把顏文樑先生的精神和繪畫藝術帶到了西北，并在幾十年的教學生涯中多多少少給后輩帶去了一些影響。”

周正介紹，上世紀50年代初期的西北藝術學院，完全按照老解放區的傳統進行教學，生活秩序按部隊習慣。他們這些從蘇州美專過去的學生，也帶去了讓老師同學感到新鮮的繪畫方式，如他們對環境色調的精微表現、對人體結構的深入理解等，這對當時完全以服務年畫、連環畫的創作需要而進行教學的模式，形成了巨大沖擊，也開啟了當地師生認識西方繪畫藝術的大門。

可以說，作為蘇州美專辦學、治學精神的傳播者、繼承者、見證者，顏文樑“大眾美育”理念的執行者、踐行者，周正將一生都奉獻給了美術教育事業。他對自己的學生有4點要求：一是要有獨立的人格。他認為，學習藝術不能跟風，也不能受市場影響，藝術家需要警醒和思考，知道自己要走怎樣的藝術道路;二是藝術創作要體現人類情感，要真誠、發自內心;三是要注重個人修養和品味，它們會直接反映在作品中;四是專業上嚴格要求自己，打好基礎。“這些都是我的親身體驗和經驗，我希望把它們傳給下一代。”周正多次感慨師恩難忘，師德難報，唯一能做的便是將老師們的精神傳遞下去。(記者 施曉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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