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媒體上刮起了一陣“廠二代”風。
他們的父輩投身制造業,靠一釘一錘、一臺機器、一條生產線起家,這一代人盡可能地給子女輩提供了最好的教育條件,送他們出國留學、開拓視野。
而現在,“廠二代”接班的時刻到了。
【資料圖】
紅星資本局注意到,有越來越多“廠二代”在社交媒體上尋找同類,傾訴著在接廠過程中遇到的難題,觀念的碰撞、技術的革新、客戶的開拓……
事實上,這些難題大概率會是這一代人將要面臨的共性難題。
紅星資本局和三位“廠二代”進行對話發現:在他們之中,有人是早已做好職業規劃,每一步都穩扎穩打地踩在點上;而有人是放棄了學生時代的夢想、回家接廠。
以下是“廠二代”們的口述:
口述者:希希a
(接廠時間:2018年)
“希望把重資產轉化為輕資產”
本來以為我好孤單,結果在小紅書發帖后遇到了很多跟我一樣的“廠二代”。
到現在我建了3個“廠二代”群,總人數大概1200人。據我觀察,這些“廠二代”普遍生于1985-1995年,大部分都是“海歸”。
我還發起了廣東省內的“廠二代”聚會,30天組織了六場活動,在佛山市、中山市、東莞市、深圳市和廣州市。
大家都是第一次參加這么大型的網友見面活動,但不尷尬,因為我們遇到的某些事情是一樣的,有共鳴,供應商、員工、親戚……壓根不會缺話題,甚至覺得時間不夠。
我們家是做數控機床的。數控機床被叫做工業母機。例如,其他工廠需要制作產品,我們就為這些工廠定制生產線、定制機器,我們研發、制作生產線來賣給工廠。
我大學的專業是工商管理和奢侈品品牌管理,以前沒有想過要進廠、接廠,這不在我的人生規劃里,父母當時對我的期待大部分可能是:出國讀書,有好的學校、好的工作,嫁個好人家。我也以為我可能會畢業就找個人嫁了。
后來,我主動提出進廠,更多是源于家庭責任感。
父母年紀大了,如果不接廠,公司可能會走向沒落,要不就是被高管分走或者是因為其他的內斗消失。
我在2018年前后進廠,什么都不懂,只能靠每天上班、看產品、開會,耳濡目染地學習。
進工廠后,父母給我的頭銜是副董事長,前兩年我更多是在工廠,后面我主要負責一個二次創業項目(工業互聯網方向)。剛開始大家都不認可,對這東西沒有概念,我推廣的過程中屢屢碰壁。
2020年,在某個行業展會上,我們團隊加了很多如“工業4.0”“智慧工廠”等元素進入展廳,有很多人去逛,特別多的人咨詢下單,引起了我們其他員工、經銷商的注意,他們開始覺得我們做的方向是對的,而且比同行先行一步,會加快推行我們的項目。
我們的工廠是重資產工廠,我希望未來能能慢慢轉化為輕資產,從硬件公司轉化為軟件服務公司,更多把核心技術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口述者:珞瓷
(接廠時間:2020年)
“自己研發,要做有壁壘的產品”
我爸爸他們那一輩的兄弟姐妹基本上每個人家里都開了一個工廠,總共是4家化妝品加工廠和2家包材廠。
高考后,我不知道報什么專業,家里做化妝品,就選了一個可能會有幫助的專業——材料化學。我去韓國做過交換生,在結束本科的學習后,又去英國獲得了商科碩士學位。
2016年,我在韓國交換的時候發現:某些國際品牌護膚品在韓國賣得不好,因為韓國人對自己國家的品牌很自信。相反,當時如果我們推出一個國貨的產品,會有人覺得質量差。
其實,對于我們“廠二代”來說,對錢的渴望可能沒有上一代那么強,但是我們對價值取向卻有非常強烈的渴望。我覺得,made in China絕對是值得驕傲的,我希望我們能去做一些改變,而且,我也不希望我爸爸的心血斷在這里。
我剛進這一行的時候,因為年紀比較小不好拿單,在沒有單的時候,我自己去創造單,所以我和朋友合伙做了品牌。
2020年,我做的第一單產品是免洗手酒精凝膠。一般的酒精凝膠雖然消毒了,但是用完之后手很干燥,我在里面加了茶樹精油,既能滅菌消毒,又能滋潤雙手。第一批做了5000瓶,我全部免費送出去,然后引來了第一單。
現在我和朋友在合作做一個品牌,我們自己的團隊在做研發,產品會交給家里的工廠生產。
研發產品的過程中會遇到很多困難,比方說我們想要在一個正常的已有配方上做創新,我們要去證明它的可行性,理論上的可行性、實際上的可行性,還要考慮使用過程中的膚感、體系能否穩定等。
因為我自己是理工科出身,我去做研發、去申請專利,和一些高校合作進行產學研、和配方師合作研發新產品,這些都是為了讓我們這里出來的東西是和別人有差異的、有壁壘的。
口述者:小張
(接廠時間:2020年)
“面臨的最大問題 就是人員緊缺”
我家的工廠主要是做鑄造和機械加工,在船舶和軸承領域。我大學在美國學習的是機械工程和航空航天專業,但這并不是父母給我規劃的路,而是我自己對航空航天感興趣。
我最理想的人生應該是當飛行員或者去做航空航天的工程研究,剛開始心氣特別高,后來意識到自己不適合搞學術研究,我從自己的愛好(滑雪、潛水)入手,大學時和朋友一起做戶外裝備領域的創業,到現在也還沒有斷,只是精力投入沒有那么多了。
我們面臨的最大一個問題就是人員緊缺,現在很多同齡人不愿意進工廠。即使我們開出的工資比較高,但也很少有人愿意來,廠里現在大多是50多歲的工人。
我們做的是非標件,不像標準件可以用上自動化生產。以錨唇為例,每艘船上只有兩個,用在船錨上,它的重量比較重、體型比較大,產量又沒有那么大,不好改自動化。
我有一個“廠二代”朋友給了我建議,讓我們去聯系技校進行人才輸送的合作,因為他們家就是這樣做的。我們有去嘗試,但暫時還沒有什么好的效果。
我爸給我定的目標是十年內全面接手廠里的事情,他的想法是提高質量,我的想法是在提高質量的同時提高產量,我想把我們的產品推廣到全球去。
前段時間我看了一本書《隱形冠軍》,“隱形冠軍”的定義就是你的企業能在同行業內達到全球的頂級水平,但它不是大型的上市企業,我的目標就是做“隱形冠軍”。
成都商報-紅星新聞記者 楊佩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