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7日,伴隨最后一節探索課堂在上海溫哥華電影學院的結束,第25屆上海國際電影節短視頻單元的活動與展映就此落幕。課上最后一輪互動,有創作者提問稱:如果我已經有一個60分鐘影片的大綱,因為現實困難必須要將它縮短到5分鐘以內去展示,那么應該如何實現?
這大概是對現實的一種映射——這是一個短視頻會給影視業態帶來沖擊的年代。而到今年,已經是短視頻進入國際A類電影節的第四個年頭。
當短視頻進入國際電影節:是創作的臺階,也是獨立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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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戛納電影節宣布與TikTok達成合作伙伴關系,為TikTok用戶提供幕后花絮、紅毯采訪等獨家內容。同時,戛納增設TikTok短視頻競賽賽道,征集30 秒到 3 分鐘之間的垂直短片。
此舉在當時引發諸多爭議,畢竟戛納是最具影響力的國際電影節之一——前些年連Netflix的logo出現在展映作品片頭都能引起噓聲一片。用TikTok歐洲區總經理的話來說,短視頻進入戛納是”永遠改變了全球電影格局的標志性時刻”。
在國內,這個“變革時刻”要來得更早一些。2019年,國內短視頻用戶規模超過8億。同年,上海電影節創設短視頻單元,中國移動咪咕是其官方戰略合作伙伴。至此,短視頻與短片、創投訓練營、電影項目創投、亞洲新人單元、金爵獎一同,構筑起上影的階梯型新人孵化體系。
本屆上影節短視頻單元將作品時長擴展至5分鐘,以“五分鐘看見電影未來”為主題,打造青年影人創作的試驗場。今年該單元共收到海內外報名作品近3900部,國際化愈加明顯。作品入圍前20的一位創作者告訴藍鯨記者,每個導演幾乎都有拍長片的夢想,但短視頻的創作成本顯然更低。“也許參選并不一定能成為臺階或跳板,但被肯定很重要,有被肯定的渠道很重要。”
對于國際電影節增設短視頻單元,這位年輕創作者有自己的看法。她認為這是一種試水,是資方和主辦方站在影像革命的十字路口,對新的內容創作模式的重視與迎合。從結果來看或許是多贏的:更廣泛的年輕群體參與到電影節、創作者也被看見被發掘了。
不過相比往年,本屆多名導師更加明確地提出了“短視頻具有獨立性藝術性”的觀點。在日前舉辦的“短視頻榮譽頒發暨導師論壇”中,馬來西亞導演、編劇、制片人陳翠梅表示:短視頻不是通往長片的踏板,他本身就是一個作品。
人類歷史上第一部科幻片,全長14分鐘 /《月球旅行記》
“本來短片就是電影誕生之初的樣子”。導演陳翠梅提到,電影開始的時候可能性是無限的,有梅里愛那種想象的、奇幻的,也有盧米爾兄弟的那種去到不同的國家記錄影像的。在當時的短片中看到火車、工廠、非洲和月球,每個畫面都是震撼人心的。到后來,它從新奇的娛樂資訊發展成一種商業模式——長片不是依據時長來界定的,而是伴隨商業模式誕生的。
而短視頻創作并不比長片容易。憑借《暴雪將至》榮獲2019年金雞獎最佳導演提名的董越認為,短視頻影像對創作者最大的挑戰,就是如何將自己現有的資源調動發揮出來,在規定時間內抓住觀眾眼球。電影《繡春刀》系列編劇陳舒則用了一個更形象的比喻體現這種區別,“寫作者都明白一個秘密,就是短篇比長篇難寫。“
超短影像創作的局限和難度可以通過此次入圍作品類型展現一二——動畫作品占據了半壁江山?!吨袊孀T》總導演陳廖宇解釋稱:“因為動畫涉及的技術門檻稍微復雜一點兒,創作者經歷過一定程度的專業訓練,這本身就可以過濾掉一部分作品。”短視頻影像的創作往往是個人化的創作,原來那些出于合作而產生的限制和規范便可以被打破,“我們未來希望短視頻影像能夠展現出更開放、更多元、更大膽、更有突破性的嘗試。”
因此,自由可能才是短視頻創作的靈魂與優勢。技術仍舊重要,但已經沒有那么重要——尤其在這個AI浪潮席卷的時代。
AI浪潮下的影視創作:技術革新助力內容表達
導演陳廖宇提供了另外一個看待短視頻的角度。“我們這些所謂科班出生、然后現在還在學院的人,在短視頻剛出現的時候其實是帶有偏見的。大家會認為我們去拍短視頻是‘降維打擊’,但后來發現平臺上真正粉絲最多觀看最多的創作者,沒有一個是電影學院的。”
這番話聽著很像近期張雪峰與大學教授之間關于新聞學的爭論,但陳導想突出的關鍵信息在于工具普及。
陳廖宇提到,任何工具的發明和使用幾乎都經歷過“特權”階段。“拍電影原來可以理解為是一種特權——你只有掌握一定資源、能力、訓練后才可能去做電影。但現在,各種軟件的發明讓門檻降低了、沒有了。”盡管市場和平臺上開始出現很多質量低下的作品,創作總體卻更多元了。
2020年的平遙電影節,開幕片《煙火人間》是世界上第一部由UGC短視頻共創而成的電影。它使用510位“記錄者”的886條短視頻,呈現出背井離鄉、奮力拼搏在社會生產一線的當代中國人群像。賈樟柯認為,電影藝術自發明以來就有很強的媒介屬性,科技進步和傳播方法的改變一直在重塑著電影的手法。關于短視頻時代電影何去何從,《煙火人間》提供了一個非常好的樣本——碎片化的短視頻內容可能是當代影像研究與創作的重要樣本。
2023年,影像創作面臨又一輪變革——AIGC成為熱詞,人工智能幾乎可以影響從創作到制作、從前端劇本到后期特效的呈現的電影工業全流程。比如奈飛動畫短片《犬與少年》中的場景繪制工作絕大部分由人工智能完成,詹姆斯·卡梅隆甚至直接讓GPT參與到了《終結者7》電影的劇本創作。
導演陳翠梅同樣提到自己最近的嘗試,她用熱門AI軟件設計場景,成片根本看不出電腦合成痕跡。每一次技術變革都會帶來新的機遇,“藝術離不開科技的進步,當新技術出現時,創作者反而可以更側重于內容表達。”
中國移動咪咕上海公司運營總編張曙光表達了相似的觀點,“傳統的表達手段更多是現實的投射,但最美的東西永遠在夢里,新的技術卻可以實現這種可能。如果創作者善用這些工具,我們的專業創作會更上一個臺階。”
與此同時,大語言模型和由此而來的AIGC技術,將帶來又一場技術平權。AI技術將不再是AI公司、行業巨頭們的專屬,普通人創作電影的門檻會再一次降低??梢灶A見的是,人們未來可能會像熟練運用剪影一樣巧用AIGC,短視頻對影視業態的影響或許會更頻繁。
當我們在電影節上談論短視頻,導演董越提出了另一種反思——“我們討論文化現象或者傳播現象時,一定得弄清現象的背后意味著什么?我覺得不能混淆,到底談論的是現象還是從事的專業。”